从 2022 年 11 月 OpenAI 发布 ChatGPT 以来，这波以大语言模型（LLM）为核心技术的所谓 AI 2.0 的浪潮持续席卷全球。至少到目前为止还看不到它有任何减弱的迹象。并且在大模型开源（DeepSeek）、AI Agent（Manus）等概念上，还有人在不断地给我们制造惊喜，以及刷新我们的认知。一种狂热的观点——AI，特别是强 AI（Strong AI, AGI）将改变一切。但它显然要从改变生产力开始，那么假设 AI 对生产力的提高带来了本质的改变，那它带来的真正的价值是什么？在这样的改变下，个人的行为会发生什么变化，企业又会怎么想，我们又应该如何对待这样的变化，以及我们真的会获得我们想要的吗？

强 AI 会给生产方式带来质的改变

许多人将 AI 视为第四次工业革命的重要组成部分，并认为强 AI（Strong AI, AGI）将在生产方式上带来颠覆性的变革，从而深刻影响人类的工作模式。这类似于从经典力学向量子力学的过渡——虽然表面上只是速度和尺度的变化，但当这种变化达到极端程度时，物理规律会随之发生质变。而强 AI 产品与以前的产品相比，可能都它还是一种软件，但带来的却是本质的改变。这个本质的改变就是生产效率成指数级的提高，甚至是无限提高（即不需要人参与工作）。

AI 产品的性质

在这个范畴里，我们暂且先将 AI 产品视为一种工具来讨论（这可能是它的本质性质，至少是之一）。它带来的最明显的改变就是极大地提高了生产效率。所谓效率就是“多快好省”，“多快省”都是数量上的变化，“好”是质量上的变化。一般一项工作是无法同时做到“多快好省”的，即“时间、成本、质量，只能选其二”。强 AI 产品最终可能能够兼得“多快好省”，但这需要一个过程。那么在实现的中间的阶段中，一款 AI 产品的价值，首先要被思考的就是你是为用户带来“质”上的变化，还是带来“量”上的变化？或者它倾向于哪一边。或者是否你的产品性质就决定了这一点，而不是你能左右的。这一点的不同也会影响用户在考虑是否接受它时的思考逻辑。

To C 到 To B 还是 To B 到 To C ？

再从工作角度来看一看。所谓工作，本质上是为雇主工作，自我雇佣者（所谓自由职业）的雇主就是他自己。在生产环境中，其实不存在真正的个人用户，本质都是企业用户。当然企业中的个人也很可能为了提高自己的工作效率而购买工具，这就是“所谓的”个人用户的一种。那么强 AI 产品能不能获得企业的买单，能不能获得个人的买单？是直接面向企业主销售，还是只面向雇员销售，还是从雇员入手最后搞定企业主？

先从雇主角度看

从雇主角度看，强 AI 产品既能提高工作数量又能提高工作质量（即提高效率），雇主当然愿意买单。但雇主本质是想增加产出，而不是为雇员省下时间用来休息。

再从雇员角度看

从雇员角度看，如果他认为他是在为雇主打工，那他没有必要去为这些工具买单，因为这是企业的事，而不是个人的事。即便工作效率低一些也无妨。如果他想提高自己的工作效率，而企业又没有为他提供想要的工具，那他有可能会为类似的工具个人掏腰包来买单。但他会思考这个工具是让他做到了更“多快省”，还是让他做到了更“好”。由于强 AI 产品能为工作效率带来质的变化，所以雇员自己是怎么把工作做出来的他可能不想让别人知道。如果是让他做到了更“多快省”，那他大概率不会主动宣传这个事，而是默默地省下时间用来休息（不排除不休息，始终开足马力加油干的好员工）；如果是他做到了更“好”，那他会比前者更愿意宣传一些，或者更容易让人发现他的工作做得更好了，而被动地要说出这个事。那么有没有可能由于雇员（所谓个人用户）用了都说好之后，而影响企业最终买单了呢？当然有可能。但不同国家、不同行业、不同企业的雇员对企业（雇主）的影响力是不同的。在中国这应该不太理想，比如你为公司发一份快递垫付了一笔钱，你一般很容易就可以找公司得到报销，即便公司没有这样明确的制度规定。但你很少听说一个平面设计师为公司工作买了一套正版的 PhotoShop 而找公司报销的。但这两个事本质上并没有什么不同。总结下来就是说，如果你的 AI 产品是帮助人们提高“好”（比如创意工具），那么你大概率可以通过 To C 做到 To B；如果你的产品帮助人们提高“多快省”（比如效率工具），那你大概率是无法走通从 To C 做到 To B 的，而应该直接去影响雇主。当然如果你的产品服务的是自我雇佣者，那就没这个问题了。

再从雇主角度看

我们再回过头来从雇主的角度深入地看一看。我们前面说“当然雇主愿意买单”，但是这里有没有什么问题？在这里我们从雇主、雇员、工具三者的互动关系角度来看一看。为了让讨论能够更加有条理，按照 AI 能力的演进的过程，我们分三个阶段来看：一、机器辅助人工作；二、人指挥机器工作；三、机器指挥机器工作。在“机器辅助人工作”的场景下，雇主是愿意为你的产品买单的。并且雇主和雇员应该会比较和谐，雇主为工具付出了更多的成本，但是总得效率提高了。在总利润为正的的情况下，他也愿意为雇员增加报酬。此时虽然雇主不希望雇员休息，但由于多出的休息时间不明显，且难以监控和衡量。所以雇主、雇员、工具之间的关系就取得了一种良好的平衡。这也是当下的情况。在“人指挥机器工作”的场景下，雇主也是愿意为你的产品买单的。但是由于是人指挥机器工作，雇主有可能会认为雇员本身干的少了，而给雇员降低报酬，花更多的成本在工具上，甚至是裁掉一部分雇员。此时雇员可能会反对（罢工），而导致你的产品难以销售出去（即机器抢人的饭碗）。但如果雇主不裁员且给雇员的报酬降得不太多的情况下，由于考虑到效率提高了而给雇员更多的休息时间的话，那雇主、雇员、工具之间就也可能取得一种平衡。这也是笔者认为强 AI 产品的真正价值所在，即“使人自由”。在“机器指挥机器工作”的场景下，已经没有了雇员，大家都是雇主。这可能快要达到共产主义社会了。

总结

所以，当 AI 给生产力的提高带来本质的变化时，企业和雇员的心态和行为都可能会发生很大的变化，在这种变化中甚至会产生矛盾。这种矛盾的本质是雇员想得到更多的自由，而雇主想得到更多的产出，虽然这两样都是 AI 同时能给出的东西，但这两者想得到的东西却是不同的，甚至是对立的。笔者认为 AI 产品带来的真正价值是使人自由，而不是增加产出。而作为 AI 产品的供应商就要审时度势，在雇主和雇员之间取得平衡，才能让自己的产品取得成功。所以，我们想要的是 AI 吗？